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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风俗

来源:
时间:2024-08-17 10:3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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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风俗【专家解说】:坪里说坪坪里说坪秦芜凡是赤尤的嫡系子孙,在凯里生活的人,莫不知道蒿支坪是出了牛王的地方,因此在谈论中蒿支坪就多了些份量,人们都知道蒿支坪是新近崛起的水牯牛喂养

【专家解说】:坪里说坪 坪里说坪 秦芜 凡是赤尤的嫡系子孙,在凯里生活的人,莫不知道蒿支坪是出了牛王的地方,因此在谈论中蒿支坪就多了些份量,人们都知道蒿支坪是新近崛起的水牯牛喂养之地,有几头斗牛,远近闻名。每逢节气,都要择日拉出,如战神般四处征战。闲日的,也拉到空坪处斗斗或者遛遛的,壮一壮牛的胆气。近二十余年来,由于改革之气的吹拂,坪里的封建观念也有所收敛,生存环境就大有改善了,粮食的富实和吃穿的无虑,山民们更变了花样造些热闹来娱娱,以增些脸上皱纹的开颜。至于在凯里城的人,空气反而不新鲜,且生活也不是怡然自得,也就向往着效外苗寨的依山浜水。故原始般的生存或是原始般的娱乐,莫不吸引现代的都市人去神游向往。 蒿支坪距凯里城十里。从凯里城沿320国道往东,乘中巴走二十分钟,至凯里东站路口拐了进去,蒿支坪也就在里面了,地方既不是山高水深,也不是一马平川,是跌入一个坡度不高的坪子里,四面良田阡陌,平缓如云,看上去倒不像是云贵高原的丘陵之地了。坪里的吊脚楼一律是黛色。屋舍菜园,公共的歇闲处,游方场,在村里也是各有安排,互为秩序的。水泥硬化过的村径是银白似雪,是时候从屋里就突然亮出一阵劝饮的酒歌,人群便跳到小径上来热闹,互扯着对方的胳膊说些哝语醉话。坪里的人情世故也和别的苗寨相同,一说话都是毫无机心口无遮拦的。坪里人大都姓顾,都是兄弟姐妹,也有姓熊的姓杨的人家,那不过也是四百户人家中的七八户。村里杨顾二姓是不准开亲的。也有割了鸡颈让鸡飞来判民事纠纷的,也有把枫香树当祖先来祭拜的,也有族长说了话大家都奉为土法律的,诸般风俗,说怪也不怪,都极有原始遗迹。村里的有些建筑很古,或是粮仓,或是宗祠,其椽特厚,其柱粗实,斑驳脱落着诸如“毛主席万岁!”之类的标语,现在也只能作堆放柴草的地方了。村口有的地方还造了些石桥,像是在祭祀美神仰阿莎,都张贴些只有祭师才懂的花花绿绿的纸。村人自烤的米酒,自家便是制酒的作坊,用长管连着,用巨大的盛器笼着,上面加锅压着,不断地烧火,不断地接酒品尝,酒是酿出来了,却酽得咂人的嘴,三杯浊酒未过肚,人就压不住酒的度数了。坪里是很平,醉了也不怕滚入河沟去淹死,醉了的人,趔趄了脚步,骂娘也罢,夸富也罢,揭人的短也罢,可没人来管你,有的可是看你的热闹。坪里是阔又平,只要哪家出了点热闹或是笑话,全寨人就传开了,坪里真是成了裸露在外的扩音器了。坪里早晨白白的炊烟是袅袅,傍晚斜斜的炊烟还是袅袅,且喂饱了许多出门在外的庄稼人,或是主人,也或是远客,填充着许多村人温饱的空白,也增了许多人的大步,使之更快地走向富裕和繁荣。族长之类的老人照例是个威信极高的人,平时也劳动,或是割两挑草,或是放两头牛,苗族迁徒以前他们就是族里的首领,没有纠纷,也没有破坏民俗的,这些人往往是用来陪那些有地位的客人闲坐的,或是出面调停族人的生死,坪里富实和安康了,平时也只能把他们放到尊重里,似乎就与现代极不相称,只是在一些重大的族里活动,才想起他们来。 坪里的笙鸣鼓舞,外面观光的人是不会被吸引住的,因为这里的山,都不是极高,水呢,竟是一滴也没有,地呢,竟是腾着尘的,一沾上雨,双脚就笨重得不知如何动弹了。观光的人只能往东面的巴娜河去,或是到更远的雷公山去。解放的前后,坪里还是个穷凶极恶的地方,吃水,还要望远处的小高山顶上有没有云;天未亮,还要挑桶到六里外的龙井沟抬水去;水电则是没有的,吃饭都是在松枝下吃罢,就匆匆钻进黑夜搪过去了。于是刺耳的歌谣便四下里传开了:“小高山上龙抬首,蒿支坪人就能喝雨水。小高山上龙飞去,蒿支坪人就只能喝尿尿”。就是“蒿支坪煤油灯万岁!”的名言,也惟有在蒿支坪才能演义。看了坪里现在的生活,很难想像蒿支坪人过去的历史,前后一掂量,也就知道都来之不易。至于将来么,蒿支坪人还会掰指算一下自己的未来,接下来就得风风火火地去做。做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亏的,或是不顺心的,但过年时坪里人还是高高兴兴地去过,做不好的就扔给下一年吧,下一年还会有更多的希望的。 汉人么?坪里似乎就没有一个是汉人。有也只能是嫁过来的汉媳妇而已。虽然都是巴娜河支系的长裙苗,但近朱者赤,村民也被同化得能说一口极不熟练的汉话。有些坪里的妇人,也把头发剪了,穿了汉人的衣服,辗转流连于菜市场上,用大米或其他野物同城里人做交易。有的在汉文化中浸淫久了,也就感到了坪里文化的落后,于是争着找机会到夜校学习,让汉文化解放自己的愚昧去。 坪里的四周还是很静寂,静寂得似乎就是落后搁在那里,虽然已有320国道和凯麻高速公路从路口呼啸而过,但坪里人还是静不下心来,都想造些热闹来镇一下自己。他们有时也聚着打一两回扑克,赌几场麻将,用多余的零钱作热闹的赌注,但都觉得不怎么顺手。这些都有些城市文明了,离自身的农耕生活远着呢,他们于是想了法子,间或拉几头水牯牛斗斗,角碰碰碰的那么几下,或者把水牯牛打扮得威武雄壮,拉过场子来比气,两者相斗,牛输,人是不会输的,牛主是代表一族人来参战的。待牛斗倒了,毫无生还的希望了,族长就令大伙帮忙把水牯牛的躯体抬回去,在牛颈上割下牛头来,供在香龛壁堂前,族人们听完祭师念完祭语后就叹息一番,尽力挖最大的坟,把牛尸埋了下去,或者把牛肉割了,每户一块,烧了水烫了吃,牛的斗气也算移植成功了。 坪里是有条开怀通至凯里的公路的,路虽难走,但还是略显平坦得多,每日皆有六辆中巴来回的行驶,交通也是够便利的。中巴至蒿支坪坪底时,往往就停了下来。这坪底的路旁田里常常有水牯牛磨角斗架的,离车身又近,车上的乘客往往就停下来待牛斗完了才舍得心走的。有人因为观看耽误了自家的行程或者生意的,事后也只能噫唏不已,也不能怪了谁和谁了,若非自己那时不愿意,却被人强留下来作陪上观的。关于这斗牛的特技,大家都知道凡是赤尤嫡系子孙的,开怀解闷的老游戏可就是玩“赤尤斗牛”了,谁能调教斗牛赢了,谁也算是当世的“赤尤战神”,是牛王。假若谁在斗牛之前,竟然不点香烧纸或请赤尤神或者先祖来保佑的,就算他的牛斗得雄霸天下,也不能算是坪里的种。斗牛斗的就是赤尤的魂或者灵的,少了先人的魂灵附体,光是斗牛还有什么看的。 真正称得上坪里发动机的,也就是开怀的牛场。每个星期六开市,都会出现牛老板雇人拉牛到火车站或者守牛的,坪里人凡是被雇守的,莫不拉至坪里来喂养。而水牯牛的好斗、凶狠和顽强,则吸引了更多的坪里人来开发,于是在坪里就有了首喂水牯牛的先例。一个离水都解决不好的地方,若想喂泡水的牲畜,则难是不知道有多少的;若想喂养大批的斗牛,并且发展到初具规模,则是不敢再往前奢望了。幸有2000年市水利局帮其钻了井,并建了水泵房,抽了水来,各家各户的饮水都解决了,并已帮各户把水接到各家里,蒿支坪人喝尿只能成为永不复回的历史,剩余的,只能是坪里人如鱼得水,只待小康社会在坪里逐步深入发展了。 黄土斑驳的坪里若有一两个能人走在前面,就能撼动族人,引他们往更富裕的目标发展。一旦所做之事合准了坪里人的心思,或是量对了他们的脚步,顺着改革的风潮做事又极是简捷明快,另外这些能人也不是那么迂腐固执,做事帮忙也不是非贿请一番不可,虽则有三四回失败的例子,但还是那样胆大心细,还有首开沼气池的勇气,有时还会刁钻奸滑地经营自己的牛主意,致富理论更是深沉得玄奥。他们的身后必跟着仿效的坪里人,或暗或明,悄悄地往他们这方面学习。有了这些带头人,再加上政府的科技兴农政策的大力扶持,坪里的老弱伤残,羸寡老幼,无论有无文化,都要尽一切可能跟在他们身后涌去。这些仿效的坪里人,他们之中或有人专攻了养殖,香猪饲养得肥壮;或有人深耕了泥土,种上了改良的品种;也或有人放弃了养殖,做起了生意;也或有人退了耕还了林,办起了果园基地。什么办法他们都想遍了,早上必有人挑了东西到凯里城换别一种急需物品去。一切还是那样的怡然自得,他们还颇有些科学的心得呢,与地同福与天同乐与时俱进。据一些来往的考古人员说,坪里的生存状态,还保留着前秦时期的三苗部落的楚风真迹呢。 我的这个记载,什么人看了,一定认为我过于偏爱我的故乡了,居然在叙说中漏掉了坪里的历史,若往历史中细溯,还会发现顾氏的先人并不是坪里的原始居民。最早在《凯里市志》上亮相的坪里嫡系祖先,还是明弘治七年(1494年),因私动官军攻打蒙司失败潜逃开怀的夏国公镇远候顾成的五世孙顾良相(时任香炉山千户所指挥)。他后来融入苗族,取名帮丢,有四子:熊帮、松帮、右帮、交帮。其子孙有一支移居蒿支坪,则是1540年左右的事了。据说,顾成后裔移居蒿支坪成功,还是和长居于坪里嘠斗山上的嘠斗苗族部落大战后才胜定下来的,这说明顾氏家族定居于蒿支坪的历史并不长。但祖籍上海松江县的顾氏汉人,就这样被高山支系的苗族所同化了,男人裹上了黑头巾,身穿土质布料,女人则银饰满身,银器相撞声泠泠飘拂,如同泉水叮咚,滴成一串,动人心魄,其 衣服图纹皆可当史书来读,其丰富多彩可阅尽其迁徒之艰辛。高山支系的长裙苗文化亦可从坪里人考去,静下心一探,也是一手的苗族风俗。若怀疑汉文化还杂在里面,还可和雷山的诸多苗族支系的苗风相比较,如别无一二后再多加采集。除了男人有些衣物变化较大外,女人服饰上还是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唐风晋韵楚骚,有苗族文字藏在里面。那种漫无目的的迁徒,沿着江河走,那种判明是非的原始部落的精明巫术,那鬼师折腾半天所说的无数个“兮”,皆可以和屈原的《楚辞》和《离骚》等相关文章来印证,若没有屈原的这些文字,据我想来,我们苗族的历史则无法考证得像现在这样清楚了。 有人若问:“蒿支坪人生存能力那么旺,难道是什么蚂蚁或是耗子吗?” 我听到了也会回答是的,因为我想,不是什么蚂蚁或是耗子,怎么能在一坪的猛林里开发出一块天地来呢。我是国家教师,亦是坪里人,但坪里发生的事也只能关注着。 便因为这一点,我眼里的坪里,比起八大山人的山水画来说是活脱多了,若说话不算狂妄,藏匿于众蒿摇曳中的我的故乡苗族,比起苦难的犹太人来说,撕碎的历史比任何一滴泪水还是凄楚得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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