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ESPO管道谈判看中俄能源合作

中国需要开辟在俄罗斯的能源通道，纾解“马六甲困局”，而俄罗斯亦需要找到欧洲以外另一个巨大而稳定的市场“黄金搭档”还是“曲折婚姻”提到中俄能源合作，很多人会说到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黄金搭档”。俄罗斯是世界上最大的油气资源生产国与出口国，据统计，2013年俄罗斯原油年产量超过1000万桶，仅次于沙特；天然气产量虽然被页岩气革命后的美国超越，但产气量亦高达6680亿立方米，其中近三分之一用于出口，是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而中国方面，由于经济增长以及整治雾霾等环保压力，对油气资源的“胃口”也在与日俱增，原油进口依存度接近60%，去年由于煤改气导致天然气缺口高达80亿立方米，被媒体称为“史上最严重气荒”。俄罗斯作为中国的近邻，和中国有着完美的能源供需互补性，两国关于能源贸易的谈判也始终未曾间断过。但中俄始终未能发展成为美国与加拿大那种密切的能源贸易伙伴关系，除了历史原因之外，俄罗斯政府和企业对待商业协议的行为方式以及强烈的资源民族主义情结，给中俄能源领域的合作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也在过去二十年里持续阻碍着两国间许多重要协议的达成。瑞典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前中国与全球安全项目主任琳达·雅各布森（LindaJakobson）在2010年一份题为《中俄在能源和安全领域的关系》的报告中，对中俄关系这样评价：“乍一看来，鉴于中俄地理位置相近以及在能源领域的完美供需互补性，他们应该是一对绝配。但是，中俄之间的能源合作非常有限。”西方能源公司一位高管更加直言不讳地说：“他们看起来像是完美伙伴，然而这是一桩地狱里制造的婚姻。”但对于两国而言，中俄能源合作始终具有特殊的意义以及共同的目标。从地缘上看，中国需要开辟在俄罗斯的能源通道，纾解“马六甲困局”，而俄罗斯亦在乌克兰危机之后意识到对一个资源出口大国来说，能源安全的关键在于找到欧洲以外另一个巨大而稳定的市场。因此加快开发远东地区经济，开拓亚太市场，成为俄罗斯战略选择的优先方向，虽有曲折，但共同的目标仍促使两国走到一起，而ESPO管道便是这场“曲折婚姻”酝酿的第一颗果实。ESPO管道的变迁ESPO全称东西伯利亚—太平洋石油管道，全长4857公里，是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第一条原油长输管线，起点为东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州泰舍特市（西伯利亚大铁路和贝阿铁路干线的枢纽），向北蜿蜒绕过贝加尔湖后，抵达中俄边境城市斯科沃罗季诺，之后向中国境内延伸了一条支线，即漠河—大庆段。从斯科罗季诺至大庆的这条支线也即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中俄原油管道，而ESPO的干线仍旧继续向东延伸，将原油管道铺设到了太平洋沿岸纳霍德卡科济米诺湾。说起ESPO的故事，就不得不提ESPO的前身“安大线”。“安大线”计划从俄罗斯安加尔斯克一路向东输油至大庆，中间几乎没有太多的蜿蜒曲折，也没有支线干线之分，对于中国而言是一条完美的管线，也是早期中方向俄方建议的方案，全长仅2400公里，工程造价也不及ESPO的三分之一，但是这一方案最终却没有被俄方采纳。事后有人把安大线的流产归因于尤先科公司霍多科夫斯基的入狱以及日本“安纳线”（安加尔斯克至纳霍德卡管线，不经过中国）的搅局，但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安大线”的建设不能充分满足俄方的自身利益，对于负责建设管线的俄罗斯管道运输公司以及负责供油的俄罗斯石油公司而言，令输油管在本国内曲折蜿蜒，并把远东的油气资产串联在一起，才能充分地开发远东的油气资源，获取最大的收益。“安大线”在俄境内输油管道只有1600公里，而“安纳线”管长近4000多公里，且全部落在俄罗斯境内，负责管道管理的俄罗斯石油管道运输公司从后者获得的石油销售税和管道运输费比前者要多两倍以上，而且当时俄罗斯的管道运输费用还在不断提高，所以两个国字号石油公司竭力主张修建“安纳线”。远东地区的地方政府也强烈反对“安大线”，是因为该管线只经过伊尔库茨克和赤塔两个州，而“安纳线”将经过远东地区五个州。专家估算，若管线穿过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当地财政每年增收2500万美元，还可增加就业。因此“安大线”也难以满足地方政府的自身利益，部分地区领导人甚至以“安大线”的建设将威胁贝加尔湖地区的环境生态为理由竭力反对，而俄罗斯国内在多方利益的博弈之后，提出了将“安大线”以及“安纳线”合二为一的“泰纳线”的方案，管道起点改为离安加尔斯克西北400公里的铁路交通枢纽城市泰舍特，干线管道将途经贝加尔湖北部，然后沿着贝加尔—阿穆尔大铁路和中俄边境地区，一直通往俄罗斯的远东港口纳霍德卡，与此同时，俄方也计划从“泰纳线”当中分出一条支线对华供油。“泰纳线”的提出可谓是一举多得，不仅有助于俄罗斯石油出口的多元化，还可以促进相对落后的西伯利亚及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更为重要的是通过主线和支线供油，在中国与潜在的亚太买家之间取得了制衡，分散了单一对华供油的风险。ESPO的变迁将俄罗斯在能源外交上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正如普京所说：“把输油管道修到哪里，是由俄罗斯的国家利益决定的。”同样的逻辑也在天然气管道线上上演，此前俄罗斯同意勾销九成朝鲜所欠的109.6亿美元债务，期望获得平壤配合铺设一条途经朝鲜通向韩国的年输气量为1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管道。值得注意的是输往韩国的天然气气源与中俄东线计划供气气源均来自萨哈林岛以及远东地区气田，俄罗斯是否会故技重施，在中日韩等亚洲天然气进口国之间寻求多方制衡，从而达到渔翁得利的效果，值得我们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