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保护部原总工程师杨朝飞：应建立重污染退出机制

环保部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国共检查企业62万余家(次)，责令停产15839家，关停取缔9325家，罚款23227家。

关停取缔能否在有效遏制环境污染和经济发展中寻求平衡?这场环境执法风暴将给环保工作推进带来哪些影响?大气、水、土壤三大领域环境状况会在“十三五”时期出现明显改善吗?

在“十三五”环保发展规划正在密集制定的时候，带着这一系列的问题，记者专访了环境保护部原总工程师、中国工业环保促进会会长杨朝飞。

关键词1.环保现状

中国落后发达国家30年

记者：您如何判断当前的环保形势呢?

杨朝飞：应该一分为二地看待当前的环保形势，首先要看到污染治理、环境保护取得了很多的成效，在“十二五”的四项约束性的指标：化学需氧量、二氧化硫、氨氮、氮氧化物，已近完成或者今年年底都能够完成既定任务。

但是，环境形势仍然非常严峻，大气污染依然严峻，水的问题也非常突出。2013年的数据显示，国家监控的地表水点位大概有10%左右是属于劣V类，地下水的问题也比较突出，地下水受到污染的较差的比例是40.3%，极差的、污染非常严重的是14.7%。土壤的问题也比较严峻，甚至比空气、水的污染问题更严重，全国土壤污染普查大概有1.92亿亩耕地受到了污染。

记者：您认为，近年来我们国家的环境形势是改善了还是恶化了呢?

杨朝飞：判断环境形势的好坏，可以从世界发达国家的环境保护的发展历程中寻求答案。

发达国家的环境保护到现在大体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20世纪初，这个时候解决的问题主要是粪便和烟尘污染;第二个阶段是上世纪40年代开始，发达国家主要是微生物的污染、耗氧的有机物污染;第三个阶段是上世纪80年代，发达国家主要遇到的环境问题是二氧化硫、酸雨、颗粒物(PM10、PM2.5)、光化学污染、重金属、富营养化、垃圾污染等;第四个阶段是从2000年以来，发达国家更加关注温室气体的问题、黑炭的污染、气、有机金属污染物、持久性有机污染物、二次污染、核废料、工业危险废物、电子垃圾等。

中国是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大国，世界上各国发生的所有环境污染问题在中国都会遇到。目前，中国城市的环保基本上处于世界发达国家的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农村很多地区甚至处于第一个阶段，第四阶段的环境问题尚没有摆上议事日程，我们比发达国家环保要落后3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我认为，未来环境形势与问题将面临几大走势：环境质量继续退化，环境事故依然高发，环境风险有增无减，环境诉求日益强烈，环境公平失衡更加突出，未来环境压力仍在加大。

关键词2.企业违法

执法不能简单“一刀切”

记者：为加快环境质量改善，今年以来，环保部门在打击企业环境违法上的力度明显加大，对此您怎么看?

杨朝飞：今年以来，在落实新环保法的执法过程中，环保部门关停了大量企业，其中最为典型的是山东临沂的治污，也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我认为，对于污染企业出重权、亮利剑，严格执法是非常必要的，环保部门一改以往软弱无力的状态，让人耳目一新，看到希望，很受鼓舞。同时我们也要看到环境污染问题非常复杂，不能简单“一刀切”。在环境执法过程中，一定要严格区分两类性质完全不同的排污：一般性超标排污、超总量排污和恶意违法排污。恶意违法排污，包括暗管偷排污染物、私自倾倒危险废物、数据造假、暴力抗法以及造成严重环境污染损害的等。

现在人们普遍认为处罚太轻，应该从重，这种呼声日益高涨。但我认为，问题的关键不是处罚的重与轻的问题，而是要严格区别对待两类性质不同的排污问题。对于恶意违法现在的打击力度的确远远不够，对这部分行为的处罚越严越好，应当大幅度提高其违法成本，甚至让恶意违法者倾家荡产，国外也是重点对这类进行打击。

而现在对于一般性超标排污、超总量排污行为的处罚不是轻了的问题，而是要留给企业时间，帮助企业转型、转变认识，在此中间解决一般性超标排污、超总量排污问题。

当务之急应当建立重污染企业的退出机制，帮助一般性排污企业实现由重污染向轻污染或者无污染转变，可以采取企业技术升级、兼并重组、企业转产、企业搬迁，以及治污和关闭等多种途径。

关键词3.趋势研判

“十三五”水好转难度大

记者：对于“十三五”时期的环境形势您有什么样的研判，大气、水、土壤三大领域的环境质量是否会出现较大改善?

杨朝飞：从感情上，我们希望早日改善环境质量，越早越好;但是从理性上，不得不看到环境改善面临的挑战是巨大的。我觉得从现在来看，空气环境质量可能会出现好转的趋势，但是水环境问题比较复杂，大江大河的水监测指标可能会出现好转的趋势，饮用水也可能会出现好转的趋势，但是中小河流的水环境质量和地下水的环境质量仍然面临巨大的挑战，千万不可盲目乐观。土壤环境到了“十三五”末期还难以扭转加重的趋势，现在在土壤污染方面的监管力度不够大，治理措施不能到位，所以土壤的污染还可能要加重。也就是说，“十三五”时期，水和土壤环境质量好转的难度是非常巨大的，挑战、压力与困难并存。

当然，我们要认识环境问题的长期性，未来“十三五”、“十四五”时期，环保仍然还有很大的压力、挑战，必须要树立长期作战的准备。十三五的环保肯定会取得成绩，但是，这个成绩不足以改变环境质量发展趋势，中国的环境保护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杨朝飞精彩观点

超排仅仅罚款不能解决问题，当务之急应当建立重污染企业的退出机制，帮助一般性排污企业实现由重污染向轻污染或者无污染转变。

我们要认识到环境问题的长期性，未来“十三五”、“十四五”时期，环保仍然还有很大的压力、挑战，必须要树立长期作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