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俄对华售气优先顺序生变

从俄气层面看，由于油价下跌颓势再现，天然气价格出现不确定性，俄气将出现投资预算赤字困境，希望集中资源优先建设距离短、见效快的西线，转移富余产能。虽然俄罗斯有政治意志对东线和西线遵照合同履约，但如果2016-2017年其经济继续负增长，同时推进东西两线建设几乎为不可能。 　　到今年8月，俄罗斯遭受西方制裁已达18个月，俄罗斯与美欧关系几乎陷入“新冷战”。7月下旬，俄媒传出中俄无限期推迟西线天然气管道项目。尽管经过俄气认证，中俄仍对西线项目保持密切沟通。但从地缘政治经济和俄气战略谋划来看，此传言并非虚构。目前俄气正处在敲定土耳其溪流、北溪扩建和实施东部对华新项目的关键时刻，西部阿尔泰管线已然成为俄气同土耳其及欧洲伙伴博弈的平衡器。 　　布伦特油价自去年6月107美元/桶暴跌始，腰斩至今年7月53美元/桶；同期天然气价从4.5美元跌至2.779美元/MMBTU，而俄气2014年出口管道气均价为372.4美元/千立方米，相当于11.6美元/MMBTU）。在此背景下，俄气出口收入锐减。如果这一行情持续到2018年，俄气投资新项目将捉襟见肘。与之相对应的是，有预测认为，2015年俄罗斯经济在50-60美元/桶的低油价背景下将下降4.5-3.5%。 　　目前欧盟是俄罗斯天然气出口主要目的地，这一局面在2030年之前不会扭转。2006年俄乌爆发天然气争端之后，欧盟决意降低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加快推进能源多元化战略，计划2020年前减少进口俄罗斯天然气450亿立方米。按照国际能源署（IEA）的预测，欧洲天然气需求年增长率为0.8%，而自产天然气则将以2%的降幅下滑，其未来天然气需求增长趋势难以遏制。但俄欧天然气贸易额却在持续下降——2014年俄对欧供气数量下降9%，乌克兰从俄进口的天然气量下降了44%，从258亿立方米降至到145亿立方米，仅占乌天然气消费量的34%。 　　与此同时，欧盟作为俄罗斯最大贸易伙伴的地位也在下降，今年1-5月，俄对欧出口下降了35%，欧盟占俄罗斯进出口贸易的45.9%，欧亚经济同盟仅占俄进出口贸易的7.3%，中国则占10.9%，但对中国出口下降了28%。对欧盟等远邻国家的燃料动力占出口结构中的比重下降至68%（2014年同期为75.6%）。 　　俄气的战略意图是加快落实东部天然气出口战略，进而实现欧亚出口平衡。制裁解除后的伊朗已成为俄罗斯在欧洲市场的潜在竞争对手。美国解除页岩气出口限制，也对俄气欧亚平衡战略形成冲击。但俄气仍要极力维护对欧出口份额。 　　在此背景下， 俄气以阿尔泰管道对华供气的谈判进程向欧盟施压，敦促后者通过土耳其进口俄罗斯南溪天然气。今年1月，俄气代表库普里亚诺夫表示，俄气计划原定于供应欧洲的天然气卖给中国。同时俄气总裁米勒催促欧洲尽快决定是否建设“土耳其溪流”（原南溪）天然气管道进入东南欧，否则原计划卖给欧洲公司的天然气将转向其他市场。 　　目前俄罗斯正在积极推进南溪管道建设，从而避免天然气从乌克兰过境。6月19日，在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期间，俄罗斯与希腊签署《希腊境内铺设南欧天然气管道延续土耳其溪流的政府间合作备忘录》，双方约定将在2016年开建这条管道，2019年建成，设计输气量470亿立方米，普京允诺对该项目垫付和贷款30亿欧元。 　　南溪管道进展命运多舛，特别是土耳其与俄罗斯“核电站换取南溪管道过境”的策略进展缓慢。俄气与土耳其Botas公司原定于今年6月30日就土耳其溪流管道签约，但由于后者要求降价10.25%，签约期无限推迟。“将签未签”的土耳其溪流是南溪的“改版”，设计输气量630亿立方米，全长1100公里，约定将470亿立方米输送至土耳其—希腊边界。 　　土耳其溪流能否建起来取决于俄气能否满足土方提出的降价要求。今年11月底，俄土领导人将见面讨论这条管道的最后命运。一般认为，土方受到欧盟和美国的压力，最终可能只会建设一条供应国内市场的支线，输气量为157.5亿立方米，而欧盟方面很难批准南欧国家建设连接土耳其溪流的新管道。 　　在土耳其溪流搁浅的关键时刻，俄气希望推进北溪天然气管道扩建以促进土耳其决策。德国是俄气输往西欧和中欧重要的集散地。7月底俄气与德国巴斯夫签署了扩建北溪天然气管道的备忘录，并约定再建两条海底支线，从而将输气量提高550亿立方米。德国意昂集团、奥地利OMV以及壳牌均表示有意参加项目扩建。 　　普京向西方公开展示中俄天然气西线的优势，引发中欧关注。2014年5月，普京表示，中俄天然气西线建设方案可能会快于东线，但同时安抚欧洲消费国不必担心输欧天然气的供应会受此影响。俄气目前年产天然气4500亿立方米，最高可达6500亿立方米。尽管西线的气源与输欧天然气气源有重叠，都是西西伯利亚气田。但2000亿立方米的额外产能足以同时满足中欧双方，甚至俄罗斯国内增长的消费需求。 　　在对华供气的路线选择方面，普京早在2006年就建议将西线作为对华供气的优先项目，但中方要求优先建设东线。之后随着中方与土库曼达成西部边界供气合同，原计划2011年签署的西线合同搁置到东线谈判之后再议。在俄罗斯遭遇经济危机的情况下，优先发展阿尔泰线，可以缓建东线和符拉迪沃斯托克LNG项目。从俄气层面看，由于油价下跌颓势再现，天然气价格出现不确定性，俄气将出现投资预算赤字困境，希望集中资源优先建设距离短、见效快的西线，转移富余产能。虽然俄罗斯有政治意志对东线和西线遵照合同履约，但若2016-2017年其经济继续负增长，同时推进东西两线建设几乎为不可能。 　　在经济危机、银根紧缩的情况下，俄罗斯所有LNG大项目搁浅，俄气内部也开始调整东部战略，原计划的LNG→东线→西线的顺序可能发生实质性逆转，东线和西线比LNG更加现实。俄气对本国政府和中石油提出优先发展西线，目前正在努力与中方协调立场，特别是制定价格形成的基本公式。而中方坚持东线2018年底供气、西线不早于2020年供气的基本原则不会随意变更。（庞昌伟　作者系中国石油大学(北京)国际石油政治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