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连横还是变法图强？论光伏行业博弈格局

碳中和背景下光伏关注度迅速提升，大量社会资本涌入叠加各环节扩产节奏差异，行业出现了硅料与下游、一体化与专业化、新厂商与老厂商、电池硅片技术路线等多个维度全方位的博弈格局，风云变幻的程度堪比中国历史上的战国时期。如何理清思路，透过迷雾看本质，是产业界和投资界共同面临的课题。

仅就当前博弈最激烈的硅料价格而言，从客观存在的扩产速度差看，紧平衡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否可以将硅料毛利推高到80%的水平?显然，产能不足的情况下提高价格对增加供应是毫无帮助的，而其作用一是抑制需求、二是释放价格信号加快资本开支，提高扩产速度。这样一个过程的本质就是周期，需求大增叠加产能不足刺激价格，价格抑制需求刺激扩产带来降价。那这个周期又是如何运行的，这对我们判断硅料价格走势有很大帮助。

管理学中有个经典理论“长鞭效应”(其基本思想是:当供应链上的各节点企业只根据来自其相邻的下级企业的需求信息进行生产或者供应决策时，需求信息的不真实性会沿着供应链逆流而上，产生逐级放大的现象。

当信息达到最源头的供应商时，其所获得的需求信息和实际消费市场中的顾客需求信息发生了很大的偏差。由于这种需求放大效应的影响，供应方往往维持比需求方更高的库存水平或者说是生产准备计划)，简单而言就是买涨不买跌的博弈行为以及一致行动导致情况走向反面(比如都以为四季度抢装都去抢硅料导致产品价格暴涨反而抑制了需求)，也就是一次博弈引发二次博弈。其本质是个体的理性带来了群体的非理性，其最终的结果是价格信号的波动幅度会显著强于供求缺口的波动幅度，也就是涨跌都过头。

来看当前博弈格局，多方诉求不一：

1. 硅料端希望通过硅料厂商之间的“连横”谋求尽可能长时间的维持当前的硅料价格，尽可能获取超常规的利润。

2. 一体化厂商组件库存累积较多，期望通过一体化之间的“合纵”结盟，共同推动硅料价格的缓慢回归之路，其核心要点是产业链价格信号的快速下行有可能带来巨额的库存跌价损失，硅料价格的长期高位又抑制需求降低了组件厂商的开工率带来折旧损失。所以，两难之下似乎缓跌是一个最优解。

3.库存不高的厂商，不会主动加大采购硅料，维持高周转低库存策略，静待产业链价格变化。

好一个合纵连横，难解难分。决定事物走向的是基本利益格局而非表面的松散同盟正如秦国的远交近攻，不是不攻而是攻的策略。让我们来看下光伏诸侯结盟背后是真心实意还是各自算盘：

1、显然不管是合纵还是连横，成员之间有个最根本的格局无法改变，那就是他们都是这残酷行业内的竞争对手，短暂的共同利益是根基脆弱的。

2、显然各家的状况和利益攸关度是有区别的，如通威产业链较长可以通过调节硅料硅片之间的利润分配来应对变化，大全等产业链短的则不一样。

3、囚徒困境与预判你的预判。结盟者之间存在典型的囚徒困境，理性的诸侯之间具有天然的不信任，多少次合纵攻秦失败其实是最典型的案例。盟友之间的理性过程是这样的：如果别人率先抢跑，我将被晾在价格悬崖之上，导致巨额损失。如果我率先抢跑，我可以将他们晾在价格悬崖之上，轻伤全身而退。这是一个没有最优解的囚徒困境，当每个盟员都预判了别人的预判，抢跑一定发生，没有最优解，只有次优解。

其实经济学上，价格同盟早已被证伪是不牢固的。而暴涨之后的价格一旦松动以后还会存在缓跌吗?这是下一个问题。

炒过股票的都知道，泡沫破裂之后的惨状，第一波下跌往往是快速且凌厉的。哲学原理告诉我们，物极必反，事物在极致之后会走向反面。硅料是如何脱离制造业的正常毛利走向极致的，一定也会顺着原路逆向返回。快速的暴涨带来快速的的回归，其原理是什么呢?

当下跌的共识出现时，理性的下游厂商所做出的决策一定是加速清库存，降低采购，这时候不是看谁抢跑，而是看谁跑得快，否则极有可能被队友晾在半山腰，也就是所谓的“不买跌”。其带来的结果是，出现一小段时间的需求真空，也就是所谓的无量下跌阶段，这个阶段的跌幅往往巨大且没有成交量。直到去库存的过程告一段落，价格才会慢慢到达一个新的均衡点。因此，不仅连横派期望中高位震荡不会出现，合纵派期望中的缓缓归矣也不会出现，一旦转向，必是急风骤雨。

风云变幻的战国，奇计百出，纷纷扰扰。然奇计只是表而非里也，真实的战国本质上郡县制与分封制的终极对决，是高能政权对低能政权的替代，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光伏各厂商谁能与旧世家大族决绝切割，变法图强，谁就能占得先机。谁沉迷于研发疲秦之计，谁就将滑入可悲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