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美简史 I：超级“印钞机”

这是一台连美国苹果公司都望尘莫及的赚钱机器。

文 ／ 严凯

世界商业史中最大规模的IPO进入倒计时。作为全球最赚钱的公司，沙特阿美若成功上市，必将载入人类发展史册。

这是一台连美国苹果公司都望尘莫及的赚钱机器。2018年，沙特阿美实现营收3560亿美元，净利润1110亿美元。这一利润是苹果公司的近两倍。

沙特阿美的赚钱能力源自埋藏在沙特阿拉伯王国（下称“沙特”）225万平方公里国土下储量丰富且开采成本低廉的石油。这个中东大国拥有的石油储量令人咂舌，其探明储量超过2600亿桶原油。

这同时也是沙特阿美在招股书中披露的数字。即便将埃克森美孚、壳牌、BP等五大国际石油公司的探明石油储量总和加起来，也仅是它的五分之一。

不过，在过去长达86年的历史中，这家全球最大的石油公司一直蒙着神秘的面纱。由于沙特阿美并非公众公司，外界始终难以窥其全貌。

直到2016年，由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下称“小萨勒曼”）主导的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沙特2030愿景”，将沙特阿美推至聚光灯下。

这家神秘的石油公司因IPO不得不对外披露的各项数据，也立刻震惊世界。

按照原计划，沙特打算拿出5％的股份公开募资，王储萨勒曼更是一直对外宣称沙特阿美的市值将达到2万亿美元。以此估值计算，即便仅拿出2％股份发售，募资额也可能达到400亿美元，将超过阿里巴巴创造的250亿美元的融资记录。

但沙特阿美的IPO历程一波三折。在一片争议声中，小萨勒曼力推的“沙特2030愿景”中的IPO计划不得不被迫延宕。

尽管如此，全世界的顶级投行仍然对这次IPO翘首以盼。11月9日，沙特阿美披露了658页招股说明书。

这沓厚厚的纸张，或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而关于沙特阿美集权力、财富、地缘政治等元素于一身的灰色过去，也从未像今天这样让全世界着迷。

它的变迁史，既是沙特从一个沙漠穷国，变身为这个星球最富裕国家的激荡史，也是世界秩序因石油工业崛起而被重新划定版图的缩影。

“印钞机”

“沙特阿美就是一台超级‘印钞机’。”有评论称。

这个评价并不为过。在IPO之前，外界或许对它的真实印钞能力难以准确把握，但不久前公布的招股说明书证实了这一观点。

此次引起全球轰动的IPO于11月3日正式获得沙特资本市场管理局批准，上市地点将在该国首都利雅得证券交易所。

一周后，沙特阿美首度公开招股说明书。这份厚厚的IPO文件让外界第一次得以窥见它神秘面纱背后的真实容颜。

招股说明书显示，今年前三季度，沙特阿美净利润为680亿美元，相当于另一石油巨头埃克森美孚2018全年净利润的3．25倍。

这家“巨无霸”令人惊叹的赚钱能力源自其丰富的石油产量及极低的生产成本。

目前，沙特阿美的每日生产原油量达到1000万桶，约占全球总产量的十分之一。

数据显示，截至去年底，沙特阿美和全球五大原油巨头（埃克森美孚、壳牌、BP、雪佛龙、道达尔）相比，成本最低。以衡量原油开采维护能力的上游生产成本为例，沙特阿美桶油成本仅为2．8美元。

相比而言，中国陆地原油的开采成本约为50美元／桶，是沙特阿美的近18倍；，而海上原油的开采成本约为60美元／桶，是沙特阿美的21倍。

按照计划，此次IPO机构投资人的询价期将在11月17日开启，12月4日结束；个人认购期为11月17日至11月28日，最终股票定价将在12月5日宣布。

与之相应的另一项全球之“最”是该公司的市值。

投资机构普遍认为，沙特阿美此次IPO后，估值有望超过1．5万亿美元，将超过苹果公司的1．1万亿美元，成为全球市值最大的公司。

相比而言，沙特阿美最大的竞争对手埃克森美孚市值不足3000亿美元，美国雪佛龙公司的市值约为2300亿美元。

事实上，推动沙特阿美IPO是沙特政府的无奈之举。如果不是国际油价大跌，这家神秘的国家石油公司或许很难在短时间内公示于人。

作为沙特的主导产业，石油产业收入约占政府总收入的75％、国内生产总值的40％，以及出口收入的90％。这导致沙特经济抗风险能力差，其经济状况长期随国际石油价格起伏而波动。

自2014年6月以来，国际石油价格由2014年6月的114．81美元／桶暴跌至2016年2月的27．92美元／桶。

这导致沙特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其GDP增长率由2015年的4．1％下降至2017年的0．1％；财政赤字占GDP的比重在2015－2017年分别为15．8％、17．2％和9．3％。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甚至预测，如果国际石油价格持续低迷，沙特将在五年内破产。

另一个现实是，在可再生能源的冲击下，石油在全球能源消费总量中的比重连续十多年下降，预计到2040年将下降至30％。

沙特阿美预计，从2018年到2030年，全球原油需求的复合年增长率仅为0．8％，主要推动力将来自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亚太地区。

而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石油进口国为摆脱对中东石油的过度依赖，大力开发新的常规油气资源和非常规油气资源。

其中，以美国页岩气革命为代表的国际油气格局新势力，正成为以沙特为首的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的掘墓人。

IPO波折

面对新能源掀起的时代浪潮，即便是这个星球拥有石油最多的国家，也不得不考虑未来。

沙特能源转型的重任压在了小萨勒曼的身上。现年仅34岁的年轻王储是沙特国内的改革派。

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2017年6月20日，沙特国王萨勒曼废黜了王储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并任命原副王储小萨勒曼为新王储。

被“扶正”之后，这位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年轻人对他的祖国开启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例如，在他主导的反腐行动中，一夜之间，11名王子、38名现任和前任大臣因涉贪被捕。

在沙特经济转型的路径中，小萨勒曼或许最看重的是一年前沙特政府制定推出的“2030愿景”。这项计划旨在减少沙特对石油的依赖。

在这个宏大的战略中，沙特阿美IPO将扮演重要角色，其所募资金将投入到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该基金致力于大力发展非石油工业，从而降低该国对原油相关收入的依赖程度。

不过，沙特阿美的IPO计划几度推迟。去年年中，沙特国王萨勒曼甚至亲自介入，一度传出消息将取消这次IPO。

据路透报道，做出这项决定前，国王曾与家族成员、银行家、以及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前执行长等石油行业资深高管会谈。

路透还报道称，参加上述会谈的人士向萨勒曼国王表示，IPO远谈不上给国家带来帮助。他们的主要担忧或许在于，IPO将导致沙特阿美的财务细节被全面公开。

很显然，萨勒曼出面阻扰或许只是为了调停各方关系，并没有否决沙特阿美IPO。这位沙特第七任国王深知，他所执掌的王国正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小萨勒曼想必依旧得到了国王的支持。但不久后一起轰动全球的记者被杀事件，让这位年轻的王储及他所操盘的一系列计划再次蒙上阴影。

去年10月，小萨勒曼卷入沙特著名时评记者贾迈勒·卡舒吉遇害事件。卡舒吉曾长期批评小萨勒曼的对内对外政策。这起负面事件至今仍未平息。

正当沙特阿美IPO进入攻坚阶段时，一起无人机袭击事件让这家公司遭受巨大损失。

今年9月14日凌晨，数架无人机袭击了沙特阿美两处石油设施，并引发火宅，导致该公司产量一度短暂下降近一半。

几周后，沙特阿美的产能得到恢复。但在修复过程中，这家拥有全球最多石油的公司竟需短暂进口原油提供给下游炼油厂，以保证成品油的出口。

这起袭击事件导致的直接后果是，沙特阿美今年第三季度净利润从去年同期的303亿美元，下滑至212亿美元。

不过，这起袭击事件最终并没有打乱沙特阿美的IPO计划。

袭击发生当月，沙特阿美还进行了人事调整。沙特能源部长不再兼任该公司董事长，由原沙特阿美另一位董事亚西尔拉·米安（Yasir al－Rumayyan）接任董事长一职。

亚西尔拉的另一个身份是沙特主权财富基金公共投资基金负责人。

如今，沙特阿美IPO箭在弦上，但对它的质疑声仍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