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P首席经济学家：中国取消外商投资勘探限制，但关键看细节

尽管中国取消对外资的限制，但中国市场也需要跟其他国家市场进行竞争，只有中国市场的投资回报率更高，机会更好，BP才有可能选择在中国投资。

文／ 粟灵

自7月30日起，国家全面放开外商投资油气勘探开发。

当日，BP首席经济学家戴思攀在接受「角马能源」等媒体专访时称，政策总体上来说是好的，但是关键还要看细节。

“具体来讲，哪一些开放了，开放的条件是什么，哪些油田、气田是可以开放的，我们需要掌握这样详细的情况才能够进行很好的判断。”他说。

2018年，中国石油对外依存度上升到70％，天然气对外依存度达到43％。继2017年超过美国成为最大原油进口国后，2018年中国又超越日本成为最大天然气进口国。

但自2016年以来，中国石油产量却明显递减。

在此背景下，今年6月30日，国家发改委接连发布一系列新政，取消石油天然气勘探开发限于合资、合作的限制，允许外资独资开发。新政于7月30日起实施。

此外，中国“三桶油”也加大勘探开发力度，并进行强强联合。

“如果中国能够成功开发出国内更多的低成本的天然气资源，就会减少有关国家能源安全方面的顾虑。”戴思攀认为，这意味着有更多的天然气可以流向电力行业，从而减少对煤炭的依赖，这将有助于能源的转型。

不过，戴思攀也提出，尽管中国取消对外资的限制，但中国市场也需要跟其他国家市场进行竞争，只有中国市场的投资回报率更高，机会更好，BP才有可能选择在中国投资。

以下是访谈实录（节选）：

JM：中国最近取消对外资投资油气勘探开发的限制。你对此有何分析？BP在中国将有怎样的战略调整？

戴思攀：这个政策当然总体上来说是好的，但是关键还要看它的细节。就像英文中所说，魔鬼总是存在于细节当中。具体来讲，哪一些开放了，开放的条件是什么，哪些油田、气田是可以开放的，我们需要掌握这样详细的情况才能够进行很好的判断。

我们当然是欢迎中国取消对外资的限制这一举措，认为是一个正确的步骤。但这项政策对外资的投资热情、战略到底有多大的影响，我们还需要进行更详细的分析。

BP公司对于继续在中国市场投资仍然抱有很大热情，我们的投资可以在能源这个产业链的上游，也可以是在下游，也可以涉及到不同的能源种类，涉及到不同的技术。

中国取消对外资的限制，其实这里仍然有竞争，而且中国市场也需要跟别的国家的市场进行竞争。BP中国团队的同事要向总部申请，但是总部要看回报率如何。只有中国市场所提供的投资回报更多，机会更好，我们才有可能选择在中国投资。

现在有不少国家和地区都有丰富的能源，都有接触过像BP这样的公司，希望我们能够参与到他们国家的能源开发过程中，所以这也存在着中国有没有足够的吸引力来吸引外资的问题。

JM：中国加大勘探开发力度，对能源转型会有怎样的影响？

戴思攀：如果中国本身能够增加国内油气产量，不管主要是通过国有公司来实现，还是邀请了外资来实现的，只要能够提高国内的产量，对于中国的能源体系来说都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

在中国电力行业当中，天然气所占的比重相比起其他国家来说，还处于较低水平。

如果中国能够成功开发出国内更多的天然气资源，而且成本较低，就意味着中国可以减少有关国家能源安全方面的顾虑。更多的天然气可以流向电力行业，电力行业就会减少对煤炭的依赖，这会有助于能源的转型。

JM：美国页岩油气革命对中国有哪些借鉴意义？

戴思攀：中国乃至其他国家能从美国页岩油气革命中学到什么经验？我想确实有三四点，美国做到了，而很多其他国家还不能有效跟随。

第一是矿产资源所有权。在美国，矿产资源属于那片土地的所有者，所以这些土地所有者会热情邀请别人来自己土地上开发资源，从而从中获利。但并不是所有国家都有这样的土地所有权。

第二是美国人口密度较低，所以开发这些页岩油气会比较便利。

第三是美国总体来讲有一种成熟的能源开发文化。美国有比较成熟的天然气和石油管网，能够提供高效的油田服务，这都能够让页岩油气行业比较快地增加规模。

第四是美国崇尚竞争。所以美国不是只有几家公司竞争页岩油气开发，而是有两三百家参与其中，这样就使得生产效率很快得到提升。

也就是说，美国页岩油气行业是充分对外来投资者开放的，这就使得不同投资者带来不同的技术，他们之间开展竞争，整个行业很有活力，生产效率就得到了快速的提升。

JM：未来发展中国家对能源需求量会比较大，这对我们今后实现零碳排放的能源转型带来巨大挑战。中国、印度等国有一些改善和调整转型的政策，你认为对这些政策是否达到你的预期？对于无法靠自身来调整能源结构的国家，BP有没有可能与其合作，协助转型？

戴思攀：这对矛盾也正是BP公司内部经常强调的一对矛盾，一方面这个世界需要增加能源的生产和消费，但另一方面又要实现碳的减排，同时实现两个目标是不容易的。

但这并不是说不可能。其实对于成功的能源转型路径，它需要具备哪些要素，我想这个我们是清楚的。

第一就是要重视提高能源的效率，尤其是在发达国家，可能很多人还没认识这一点。比如，在发达国家，哪怕是夏天，人们去餐馆吃饭也不得不穿上厚衣服，因为参观冷气开得很低。其实这是非常荒唐的。

第二就是需要积极稳妥地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和核能。在可再生能源和核能的发展方面，中国都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第三就是对于CCUS，就是碳捕获利用和封存技术的使用政策方面的鼓励措施。CCUS技术会在能源转型中发挥重要作用，但是不幸的是，世界各地在这方面的政策支持力度还不够。

还有一个要素是煤改气，我在报告中也有强调。

我希望看到发达国家在实现能源系统去碳化过程中能够走得比发展中国家更快一些，从而为发展中国家赢得时间。因为发达国家比较富裕，负担得起。此外，发达国家能源需求的增长也没有发展中国家那么快，所以实现去碳化、低碳化转型相对比较容易。

所以，成功的能源转型需要哪些要素，我们都是很清楚的。但关键在于，如果仅仅是实行部分要素，或者仅仅某一些国家去做是不够的。全世界范围内都要有足够的政治意愿和社会支持，而且是相对比较快的速度，才能实现我们所讲的零排放的目标，这是不太容易的。

JM：未来你会怎么看待亚洲地区的LNG供需情况，亚洲议价的情况会有所缓解吗？

戴思攀：预料未来几年，起码在2019－2020年LNG的供应，仍然会出现供大于求的状况。其实现在所谓的亚洲议价都已经基本消失了。现在亚洲和欧洲价格仍然有所差异，但那反映的是交通运输成本不同所带来的差异。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在亚洲或者欧洲，LNG的价格是比较有竞争力的，这样一种状况在未来几年应该都能够维持，但是在之后天然气供应过多的状况也应该会得到一定的收敛，像中国等国家天然气的需求增长可能又会继续加快。到那个时候情况又会发生一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