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贴退坡后的波澜

　　编前：

　　伴随着6月26日的到来，为期3个月的新能源汽车补贴过渡期正式结束。这也意味着，2019年新能源汽车补贴政策开始实施。在这一时间节点上，新能源汽车市场将会呈现什么样的变化？车企会否如外界担心的那样普遍开始涨价？补贴的退坡又会在新能源汽车行业掀起怎样的波澜？对此，《中国汽车报》记者进行了市场走访，并对车企及行业人士进行了集中采访。

　　“涨还是不涨，这是个问题。”面对补贴退坡过渡期节点已至的现实，新能源汽车企业、经销商都在经历价格、市场“阵痛”的新考验。“买还是不买”的问题，也在困扰着消费者。不同的心态，不同的表现，都因为这个时间点的到来变得格外吸引眼球。

　　6月26日，因为3个月新能源汽车补贴过渡期的结束，而成为2019年补贴新政实施的第一天。在此前后，围绕补贴退坡的话题，新能源汽车企业、经销商、消费者都从各自不同的角度，演绎着喜忧不一的故事。日前，《中国汽车报》记者深入一线，对相关情况进行了实地采访。

　　消费者购车持观望态度

　　“3个月前就看到补贴退坡政策了，所以立即抢先买了一辆新能源汽车，怕补贴退坡后涨价。”北京的消费者马先生告诉记者，看到后来有的新能源汽车涨价了，他还为自己当初的果断决定感到一丝得意。

　　临近补贴退坡的时间点，消费者的心态和反应都不一致。其中，有的眼疾手快，在政策发布不久立即购车；有的觉得车企不会轻易涨价，补贴退坡之后再购车说不定也有其他方面的优惠；还有的想购车者仍在观望。准备购买新能源汽车的齐先生就不像马先生那么着急，他向记者表示，车的质量和性能才是第一位的，涨价也不会涨多少，看准了合适的车再买，总比急于求成要保险些。

　　在新能源汽车市场上，补贴退坡成为近3个月来持续热议的话题。揭开新能源汽车补贴退坡序帷幕的，是来自于3个月前的一份通知。今年3月26日，财政部、工信部、科技部、国家发改委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完善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财政补贴政策的通知》，2019年新一轮补贴退坡政策随之浮出水面。

　　补贴退坡，续驶里程是主要指标之一。同时，这也是消费者和市场关注的一项重要指标。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在许多新能源汽车消费者眼中，能吸引他们选择新能源汽车的技术指标，主要是续驶里程和智能网联化。就续驶里程而言，这是影响消费者是否购买新能源汽车的关键因素之一。正如一位新能源汽车消费者所说，在其他性能接近的情况下，有续驶500公里的肯定就不买续驶350公里的，即使多花点钱也值得，这总比车跑到半路上急着找充电桩要好得多。另外，他认为，续驶里程较长的汽车其各方面性能一般也不会很差。

　　“补贴退坡，新能源汽车出现价格波动在所难免，但是也因此可以引导消费者更关注新能源汽车本身的性能、质量、性价比等因素。”不少消费者认为，对于涨价与否固然很关心，但是更为关注的还是新能源汽车的续驶里程、科技性能、产品质量，如果能够实现价廉物美当然会更受欢迎。

　　经销商抢抓机会搞促销

　　“之前我买的那辆电动汽车，续驶里程只有200公里，现在想买一辆续驶里程更长的电动SUV，夏天开空调也不会受影响。”6月23日，记者来到北京北四环路附近的一家新能源汽车4S店，遇到了来看车的于先生一家三口。他说，之所以冒着当天36℃的高温，就是想赶在6月26日补贴退坡之前买到心仪的车。

　　“这款威马EX5SUV，优惠幅度有2万元，25日促销就截止了。”该4S店销售人员告诉记者，之后是否调价，还没有接到通知，但是没有了补贴和优惠，买车肯定要多花钱。

　　在另一品牌新能源汽车4S店，销售人员拿其中一款车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现在这款车国补、地补加起来有5万元，续驶里程500公里，补贴后的售价是15.98万元。但是26日起，只能补贴2.25万元，买这款车就要多付2.75万元。

　　也正是因为补贴过渡期即将结束，4S店开始抓住机会大力推销新能源汽车。

　　随后，记者又来到位于北京西四环路外的另一家新能源汽车4S店，大门之上一条蓝色促销横幅非常醒目，上面写着“退坡涨价前最后一次厂家直销”。这家4S店内的优惠促销活动，同样持续到6月25日。

　　“现在交全款预订可以享受原补贴价，一周后可以提车。”该店一名销售人员告诉记者，本店的比亚迪电动汽车很多车型只有中高配车型，没有低配车型。其中，近来热销的元EV360只有售价9.99万元的智联领尚型可订车，元EV535除最低配车型外均可订车且有现车。最新上市的全新一代唐EV订车后，需等待约一个月。其他热销车型，大约可在一周左右快速提车，部分车型有现车。

　　另据介绍，北汽新能源部分车型之前已经涨价，近期没有价格变动通知。蔚来、小鹏等车企也将涨价，根据车型不同，涨价幅度在1万元至2万元之间。

　　“25日之后价格肯定会上涨，你最好先来签个意向合同，我们可以按现在的价格卖给你。”6月21日，当记者以消费者的身份致电上海一家新能源汽车4S店询问新能源汽车的情况时，对方介绍，长安逸动EV460和奔奔EV360在4月1日就更新了价格。其中，逸动EV460原售价为12.99万元的车型已提价至13.99万元，加价1万元；奔奔EV360原售价为6.49万的车型已提价至6.99万元，提价5000元。而CS15EV450尚未涨价，预计只能保价到6月25日。

　　“现在买车就相当于赚钱啦。”记者在采访广州一家新能源汽车4S店时，对方的销售人员表示，虽然目前还没有接到通知，但是预计有可能会涨价，因为未来补贴退坡大约50%，按照广汽传祺GE3目前的价格来计算，可能会提价3万元到4万元，所以，要买车的话，最好尽快来交款购车。

　　“要购车就赶快出手，6月25日前办不完购车手续，就不能享受原有的新能源汽车补贴了。”一位杭州新能源汽车4S店的销售人员同样告诉记者，店内有几款新能源车型已经断货，连展车都卖出去了，还有两三天时间，剩下可供选择的车型会更少。他表示，生产厂家与经销商近期都在做促销，长安奔奔EV360店内优惠6000元、逸动EV460店内优惠1.5万元，秦Pro EV500等车型均已售完。

　　天津一家新能源汽车4S店的销售人员介绍说，店内在售的小蚂蚁400、瑞虎3xe 480、艾瑞泽5e 450均未涨价。根据通知，补贴退坡部分的差价经销商门店会承担3000元，其余的均由厂家承担。门店力推的是中配车型，其中小蚂蚁400和瑞虎3xe 480的中配车型订车后一周即可提车，艾瑞泽5e 450订车后需等10天左右方可提车。据他介绍，目前的确有很多新能源车企和4S店抓住机会在促销，虽然优惠不多甚至根本就没有优惠，但是利用了消费者在补贴退坡之际的这种心理变化，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促销效果。

　　涨价与否车企态度不一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2019补贴退坡新政公布后，各种补贴退坡的信息铺天盖地，似乎今天不买车明天就涨价。但实际上，此前传说的新能源汽车“涨价潮”尚未出现，很多车企对“涨价”问题也是避而不谈。记者在走访汽车市场时了解到，北汽新能源部分车型、小鹏汽车在3月新政策公布之前就已经涨价，长安新能源价格将上调，比亚迪、广汽新能源、吉利新能源、奇瑞新能源表示不涨价。

　　记者采访的部分新能源车企相关负责人也表示，6月26日后，新能源汽车即使出现涨价，车企也会根据产品的销量情况，制定有针对性的指导价。同时，中等价位热销车型的价格浮动不会很大，全新的高端车型价格或将有所上涨，以平衡企业成本。但也有的企业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涨价，如合众哪吒N01等。新特汽车负责人也表示，涨价可能性不大。

　　“比亚迪在新的补贴政策出台后价格会保持不变，这是BNA架构、e平台、DM3等模块化、集成化、标准化的技术优势共同作用的结果。”比亚迪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总经理赵长江表示。

　　“有的产品不会有变化，有的产品有可能会有微调，有的产品甚至还会调低价格。”北汽新能源党委副书记连庆锋说，目前情况很特殊，一方面有补贴退坡带来的成本压力，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整体竞争的压力。

　　不过，此次大幅度的补贴退坡，的确给新能源汽车的定价策略带来了挑战。一些车企反映，如果完全与补贴同步，无疑将造成终端市场价格的震荡，如果要维持价格稳定，车企和经销商又必须自己补贴，让利经营，如何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是不少车企面临的难题。

　　后补贴时代 倒逼车企加速调整与创新

　　至今令人记忆犹新的是，3个月前的《关于进一步完善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财政补贴政策的通知》中，对与补贴相关的电动乘用车综合工况续驶里程、动力电池能量密度、电耗等关键指标作出了新的规定，由此给相关车企带来了连锁反应。

　　《通知》规定，在纯电动乘用车的综合工况续驶里程方面，将250公里至400公里原有补贴标准的两档归为一档，补贴金额为1.8万元；400公里之上的补贴金额腰斩过半，由5万元降至2.5万元……那么面对补贴的持续退坡，车企又作出了哪些调整？

　　加速调整产品结构

　　以北汽新能源EC3为例，综合工况续驶里程261公里，电池能量密度143Wh/kg，2018年可获得5.6万元左右补贴，2019年补贴退坡后只能拿到最高1.8万元左右的补贴，其中的缺口是3.8万元，这或者由车企自己消化，或者涨价转嫁到消费者身上。这个矛盾，无论是厂家还是消费者都很难调和。于是，今年4月，北汽新能源推出了全新的2019款EC3，综合工况续驶里程大于301公里，并有灵动版和灵秀版两个版本，补贴后售价为7.38万元和7.98万元。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近期部分新能源车企为应对补贴退坡纷纷作出调整，总体可以归纳为，续驶里程在250~300公里之间、退坡幅度相对较小的小型电动车，短期内在产量上不会有太大的缩减；而续驶里程在300~400公里之间的车型，则会调整战略，向上提升或向下降低车型续驶里程，以最大程度地降低补贴退坡带来的影响。因此，不难预见，6月26日后，续驶里程在400公里以上的A级、B级车型将保持较快增长。

　　“补贴退坡是所有造车新势力和传统车企都要面对的现实，而且，汽车是规模经济，一款产品在量产之前都是不赚钱的，效益会通过自动化、规模化实现发展。”东风汽车有限公司副总裁李军向《中国汽车报》记者表示。

　　比亚迪对于补贴退坡也早已作出了应对举措。今年3月，比亚迪接连在北京举行了三场重要活动，介绍电动汽车e平台，推出纯电动汽车，通过对部分在售电动车的快速迭代，来抵消补贴退坡带来的风险。

　　创新才能驶入新赛道

　　新能源车企包括造车新势力正纷纷将发力点放在创新、品质和实力建设上。包括威马在内的部分造车新势力，近期正在补贴退坡政策的新形势下，加快汽车的智能化进程。“补贴退坡、车市‘寒冬’反而给新能源车企提供了新赛道。”威马汽车董事长、首席执行官沈晖向《中国汽车报》记者强调，这是车企的机遇，现实给车企带来了新的挑战。但有实力筑底，有现实倒逼，新能源车企会成长得更快。

　　蔚来汽车正在进行的应对调整措施，既包括车辆生产计划的调整，也包括削减研发支出，并计划将于2020年推出新车型；合众汽车正在打造合众U，采用NCM811电芯，可定制高效电驱动系统和国际先进动力控制器，组成更轻、更高效的灵活组合；小鹏汽车近期已经分别推出两款电动汽车，G3电动SUV和P7电动轿车。

　　传统车企也在加快创新的速度。东风日产乘用车公司市场销售总部总部长辛宇告诉《中国汽车报》记者，未来消费者将不仅仅满足于买一辆更容易拿到牌照、有补贴、更便宜的新能源车型，他们会更在乎车辆的驾驶体验、电池安全，因此，东风日产不论是纯电动车型还是搭载e-POWER智充电动技术的车型，都将给消费者带来他们所希望的驾驶体验。

　　此外，补贴退坡后，新能源车企面临的压力还来自于成本。对此，不少车企认为，随着技术的快速进步，制造成本在下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化解补贴退坡的成本压力。例如，占整车成本近40%的动力电池，市场上主要应用的三元锂电池3年前的成本是3元/Wh，而目前已经下降到1元左右。

　　“动力电池成本下降能不断降低整车的生产成本。越往后发展这部分成本应该会越低，随着产品规模的增加及技术的普及，成本会持续降低。”比亚迪汽车公关总监杨昭认为。

　　“从大环境来看，补贴退坡短期内可能会因为价格问题影响销量，但从中长期来看，也有正面作用，如推动车企电动汽车产品研发更加贴近市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青在接受《中国汽车报》记者采访时说。

　　正确认识“后补贴时代”

　　“补贴退坡并不是坏事。虽然短期来看，补贴退坡会对整个行业和消费市场造成一定冲击，但从长远看，补贴最终完全退出是定局，而距离2020年补贴完全退出也只剩一年的时间。”汽车行业分析师钟师告诉记者，我国新能源汽车行业正处于从政策主导向市场主导的过渡期，今年的补贴退坡政策，重心由补贴汽车到补贴充电设施建设，这有利于新能源汽车行业的长期发展，也有利于推动新能源汽车的市场消费。

　　“即使整体补贴规模处于缩减中，新能源汽车也能保持较快发展，同时加速由政策导向向市场导向转化。” 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秘书长崔东树告诉记者，补贴退坡对市场销量影响不会很大，在发展大方向不变的情况下，新能源汽车仍会保持较为稳定的增长。

　　当然，补贴的退坡也将加速行业的优胜劣汰。“没有补贴，技术实力不足、规模也不大的造车企业，如果不能承受成本和价格压力就会被淘汰。”清华大学汽车工程系汽车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李显军认为，随着补贴逐渐退坡直至取消，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将逐渐步入新阶段，竞争将更为激烈。原来只是依赖政府补贴的企业和实力较弱的企业，将很难在激烈的竞争中存活。

　　业界普遍认为，当前中国新能源汽车已经步入2.0阶段，电池技术不断取得突破，续驶里程超过500公里，能够与燃油车正面竞争。然而，新能源汽车要在市场上真正立足，本质上还是要靠过硬的产品性能和品牌竞争力，以及规模生产下达到与燃油车竞争的成本优势。新能源汽车产业经历优胜劣汰之后，更多优秀的技术、人才、资金等资源会向头部企业集中，有利于集中优势，做大做强。业内大多数声音认为，补贴退坡等因素也会倒逼企业良性发展，只有通过优胜劣汰，加快转型，才能提升实力。

　　“补贴退坡对新能源汽车企业来说，实际是在倒逼企业爬坡，走创新之路、技术之路、竞争之路。”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理事谭浩俊向记者表示，当前形势下，在汽车迈向“新四化”的道路上，只有鼓励企业把重点放在创新上，新技术、新工艺、新产品才会更多，中国的新能源汽车竞争力才会逐步提升。

　　记者感言

　　补贴退坡是车企下一轮成长的起点

　　补贴退坡带来的是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在乐观者看来，它更是一个倒逼自己加快发展的新机遇。

　　· 首先，车企可以借此机会，直面消费者和市场对新能源汽车反映较多的问题，如续驶里程、安全性能等进行有针对性的集中攻关。近来，动力电池技术进步速度有加快的趋势，密度的增加、材料的优化使续驶里程从前几年的200公里到300公里，再到400公里、500公里进步，而且成本也在下降，这何尝不是一个有利因素？补贴完全退出后，企业都将凭实力竞争，也许这正是展示自身优势的好机会。

　　· 其次，随着近年来科技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消费者对汽车包括新能源汽车寄予了更多的科技期待，都希望在新能源汽车上看到前沿科技的身影。当然，有些车企已经在积极进行研发，在尝试将5G、人工智能、自动驾驶等先进技术作为新能源汽车的标配，如果这些能提升安全系数和便捷操作的功能让消费者获得新的体验，那么略高一点的价格消费者也会埋单。在这些面前，补贴退坡必然不再是包袱。

　　· 第三，目前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正处于由政策引导向市场引导过渡的阶段。客观而言，此前新能源汽车产业处于萌芽阶段，自身体量小，政策扶持、补贴是应该的，而且在实际中也的确发挥了重要作用，推动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迅速成长。但是，快速发展中的问题也开始显现，逐步成长起来的企业，出现了依赖补贴、不思进取等现象，这无疑是行业发展的大碍，补贴退坡一是加速市场化进程，二能克服发展中的弊端，三可以倒逼企业发展。实际上，看来是一个政策导向，更是一个发展的必由之路。在企业角度，这种倒逼将使企业抛弃惰性，更加注重创新、质量和效益，主动参与市场竞争，为消费者提供质优价廉的产品；在行业中，只有通过优胜劣汰，集中优势资源，才有利于更好更快地发展。

　　总之，无论在任何时候，能把压力当成动力者，必然能激发出奋起的力量，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