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五省非标油品占比达11% “黑油”搅局成品油市场 每吨价差超过千元

参差不齐的非标油打着“调和油”的旗号，正侵占着成品油终端销售市场。其中，西南成品油市场尤为突出。

2019年4月初，四川省石油制品行业协会会长钟吕坤针对四川成品油终端销售市场乱象，向四川省政府递交了一份关于“四川地区成品油经营市场现状”的调研内参，建议当地政府职能部门开展成品油市场专项整治。钟吕坤向《中国经营报》记者透露，目前相关职能部门正在制定相关整治意见。

记者在四川南充、广元、巴中等地区调查发现，这些地区的成品油终端市场混乱，价格战愈演愈烈。相对于“两桶油”的加油站，一些民营加油站的汽柴油促销价格每升便宜1元钱以上，以此计算，每吨油品的价差达千元以上。

“那些非标油千元的价差已经渗透到生产、流通、销售等环节，这使得监管难度较大。”四川省政府人士向记者表示，西南地区由于炼化企业较少，一批调油商正在将“窝点”由山东、陕西等地悄悄地迁至四川，而这些“窝点”大多以油库或者民营加油站作为“掩护”。

终端销售“乱象”

由于四川省内炼厂仅有彭州石化一家，因此，四川成为油品批发商必争之地。在业内有这样的说法“只要在四川占有市场份额，赚钱是迟早的事。”

2019年5月，记者实地对四川境内的多个市县进行调查，发现成品油价格战在四川境内愈演愈烈。

从成都驱车沿着省道106一路向北，每隔数公里就会有加油站出现，表面看，这些加油站与中国石油、中国石化的加油站很难分辨。甚至加油员所穿着的工服都几近相似，但是这些并非“两桶油”的加油站，也非“两桶油”经营。

记者观察发现，有些加油站标志与中国石油的宝石花标志极为相似，只是宝石花的花瓣或者颜色有些许的不同，其他设计布局与中国石油加油站基本相似。不过，这些加油站大多会在加油站出入口的显眼处标有降价或者优惠的信息。优惠幅度从每升0.5元至每升1.5元不等。

所谓优惠指的是相对于成品油的指导价格而言的，至于油品质量，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均表示与中石油的油品不存在差异，有的加油站甚至表示，其油品就是来源于中国石油或者中国石化。

“民营加油站的确需要不定期的从‘两桶油’购买一部分油，这主要是应对政府职能部门的检查，这部分油从油品质量到税票都是没有问题的，这部分油品除了应对质监部门抽检，税票还可以用于税务部门的稽查。”知情者李华（化名）向记者表示，不过，这些加油站的油源大多数还是从山东、陕西、宁夏的地方炼厂而来，有的甚至来自于本地的调油库。

李华称，在四川，由于民营加油站油品参差不齐，两桶油的油品被高度认可，但是品牌油的价格优惠每升约为3至5毛钱，其价格远不及民营加油站的优惠，所以在郊县、乡镇，选择民营加油站的司机还是居多。

记者从有关方面了解到，油品出厂价格与发改委的终端销售价格之间确实存在一定的差额，但远未达到1000余元的差距。“一般来说，优惠幅度在0.5元左右就已经是正规企业的极限了，如果优惠超过0.5元，那就是赔钱卖了。”一位业内人士说道。

在四川106省道，记者观察两个距离较近的中石油与民营加油站发现，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内，民营加油站大概有十余辆车进站加油，而中国石油加油站只进了一辆车，而且还是非川牌照的。“主要还是价格低，其次服务好，加满200元，民营加油站就可以免费洗车。”一位司机向记者表示，对于大车司机来说更喜欢选择民营加油站，如果按照每升1元的价差计算，货车按照最大油箱高标准800升计算，加一次油就能节省800元，即使这些调和油对发动机有影响，加上几十次油也够更换或维修成本了。

对此，一位环保人士指出：“今年1月1日开始，国六标准将正式实施。这是一个体系化的升级。其中，油品升级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而地方加油站的一些非标油很难达到国六标准。特别是含硫量等重要指标。这对环境将造成很大的影响。”

在四川，除了民营加油站挤占两桶油的份额之外，“黑窝点”“流动加油车”也占据了部分市场份额，而且价格更低，严重影响成品油健康有序发展。对此，在2019年3月，四川省多个市县由政府部门牵头，联合交警、经信局等政府职能部门对非法加油车以及“黑窝点”进行查处。

根据四川省石油制品行业协会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四川地区存在的非法户或者非法经营户约700多家，非法流动加油车超过1000辆，严重影响了四川成品油市场健康有序发展。

事实上，不仅四川省存在这样的情况，贵州、云南、广西、重庆等多地均存在非标油横行的局面。记者从一家国有大型石化企业获悉，目前西南五省汽柴油的总需求量基本维持在5120万吨，其中，非标油的量可以达到540万吨，占总量的11%。

终端销售格局生变

记者调查发现，在四川成品油销售市场中，除了“两桶油”之外，亦有壳牌、中国航油等多个品牌。目前，四川地区的成品油销量每年基本维持在1400万吨左右。在四川境内有加油站约4800座，其中，中国石油1500座，中国石化500座，壳牌213座，其余大部分为民营加油站。

李华告诉记者，以前很多做油品批发的人现在都在做加油站，有的甚至以宗族式相互联手，从而在购销中取得更大的价格优势。

目前四川地区的非标油存量至少有150万吨以上。记者在四川的调查中发现，以福建莆田、仙游为主的经销商就形成了抱团。记者曾以油贩身份对四川境内民营加油站进行暗访，发现这些加油站的油品与政府指导价格差价每吨在1000元以上，而且油源大多来自山东，其背后老板多来自莆田与仙游。

“目前，在四川做加油站，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租赁，一种是收购。”李华告诉记者，莆田、仙游的老板较早进入四川市场的，而且是抱团经营，这些加油站之间要么是亲属关系，要么就是同乡。而且这些加油站除了零售之外，亦有储存和批发，有的加油站的储存能力就超过150立方。

中石化方面向记者表示，储油罐容积超过90立方的加油站按照规定已经属于二级加油站。这样的加油站需要严格的审批手续。而中石化规模较大的加油站储油罐容积约在120立方。

记者了解到，目前中国石化正在推进双层油罐的替代工作，而一般民营加油站出于成本原因，大多都还在沿用单层油罐。一旦油罐出现渗漏，必然会对土壤造成污染，并且伴随着巨大的安全隐患。

事实上，据本报记者对成品油市场的长期关注以及调查发现，国内的非标油以及“调和油”的主要销售途径就是民营加油站。金联创油品分析师韩景媛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我国有民营加油站约5万座，占比约50%，而且民营加油站和“两桶油”之间的竞争一直都存在，但是长期以来多数民营加油站属于低效站，远不及两桶油的高效站，所以市场占有率较低。

然而，在四川境内，随着民营加油站低价销售策略，成品油终端市场却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监管政策收紧

“目前全国共有成品油批发企业接近3000家，这其中包括有资质的，还有部分资质不全的。其中，中石油、中石化全资或控股的成品油批发企业接近2000家，占绝大多数。但是近年来，油品批发市场却因为监管制度不完善，使得不平等的竞争现象愈演愈烈。”有政府监管部门人士向记者表示，很多成品油经销商在购进油品的时候都不开具发票，使得这些经销商在终端销售的时候相对于“两桶油”的价格要低很多。

为了应对这些低价销售，“两桶油”的加油站也会采取一些应对措施，例如“点对点”或分时促销。“为了市场，我们有的时候也不得不降价1元来亏本销售。但是，这样的促销对于企业的正常运行是非常不利的。”上述业内人士说道。

然而，即便如此，价格还是不及民营加油站低。因为两者没有在同一个竞争平台上。只消费税这一项，汽油每吨就占到了2100元左右。

事实上，在2018年3月1日，国家税务总局《关于成品油消费税征收管理有关问题的公告》正式实施。依据公告显示，所有成品油发票均须通过增值税发票管理新系统中成品油发票开具模块开具。成品油发票是指销售汽油、柴油、航空煤油、石脑油、溶剂油、润滑油、燃料油等成品油所开具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和增值税普通发票。另外，纳税人需要开具成品油发票的，由主管税务机关开通成品油发票开具模块。

“四川成品油市场是最为开放的市场，也是最需要加大监管力度的市场。”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表示，在2019年4月24日，中国石油与中国石化四川销售分公司联名向四川省经济和信息化厅送达了一份“关于恳请开展成品油市场专项整治的请示”，希望能由政府牵头，石油企业配合，开展成品油市场专项整顿活动。

记者了解到，油品销售属于地方商务部门管理。而这些部门在面对幅员辽阔的管辖区域时人力有限。因此，管控非标油需要商务部门、税务部门和公安部门等多个部门多方联动才能行之有效。

“从我们的经验来看，公安机关由于辐射面积较广，并且可以通过一些先进手段来监控‘油贩子’的行为，对打击非标油方面相对力度比较强。但是公安机关需要面对的工作有很多，一旦减少了在非标油方面的关注，哪些‘油贩子’就又回来了。”业内人士指出。

记者了解到，稽查得到的油品首先需要进行检测。合格的产品由中国石化、中国石油按照一定的价格来回购，然后进行销售。不合格产品都需要送回炼厂去重新加工。

记者获悉，日前中国石化方面联合四川当地公安机关稽查了一批非标油。事实上，四川甚至全国油品市场内的低价油乱象频现与消费税是分不开的。由于消费税是价内税，需要由炼厂承担。而炼厂通过“变票”“化工票”等方式偷逃消费税。这样就让地方加油站有了可乘之机。“呼吁消费税按照企业的平均年产量征收，这样就可以规避企业偷逃消费税。并可以从源头控制。”业内人士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