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调查︱“村子成了垃圾场”后续：是什么让这些人肆无忌惮

固废网讯:4月30日，浙江日报《一线调查》栏目报道了外来货车在衢州违法倾倒垃圾事件。连日来，浙江日报持续关注此事：是什么让这些人肆无忌惮，他们又是如何找到这些偏僻的地方“下手”的？

针对日渐猖獗的固废倾倒案，衢州开展了一系列打击措施。仅市本级就对33起倾倒案件进行了行政处罚，并且开展“3·22”专案行动。随着2个团伙31名嫌疑人落网，一条非法倾倒垃圾的利益链浮出水面。

利益驱使

一条非法倾倒固废的产业链

衢州市龙游县综合行政执法局开发区分局局长吴浩军告诉记者，按照规定，建筑垃圾的处理要运送到指定的消纳场所。“之所以随意倾倒，无非是利益驱使。”吴浩军说，通过他们处理的倾倒案件来看，这些人一般以每吨200元的价格“接单”，一辆装载量为30吨的货车，就能收取6000元的费用。在踩好点的偏僻地方进行倾倒，相当于零成本处置。

记者调查发现，活跃在这条利益链上的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有专门接单的人、拉货的司机以及带路倾倒的人。

据一名车队负责人透露，他是从遂昌往杭州拉砂石的，有人联系他说有回头货，考虑到货车空车回去不划算，就低价接单，挣点油费。他还表示，在货运网约车平台，也能接单。“需求方在平台上发布信息，不会说明物品信息，司机跟他线下联络后再进行拉货交易。”

运输只是整个非法倾倒环节中的第二环，按照平台上给出的路线，司机把货拉到目的地后，再由当地接应的人把司机带到人烟稀少的角落进行倾倒，并和司机分成。

除了直接倾倒外，记者在调查中也发现，还有人为非法倾倒提供场所。衢州查处的一名方姓村民，在隔壁村以每年1万多元的价格租下一块地，明目张胆地把外地运来的垃圾堆放在这里，做起了“处置垃圾”的买卖，累计达300多吨。

衢州市综合行政执法局综合协调处处长周峰说，半个月前，这块2亩地的地面上还堆着2米高的生活垃圾，现在已经清理完毕。

深入调查以后，执法人员发现，这种偷倒行为已经形成一条产业链。周峰说，目前衢州已经打掉的2个团伙中，其中一个自去年下半年至今已经倾倒了1300多车固废，其中1200多车都倒在了衢州，涉及金额700多万元。

伪造资质

固废披着“护身符”

根据《城市建筑垃圾管理规定》第十三条，施工单位不得将建筑垃圾交给个人或者未经核准从事建筑垃圾运输的单位运输。

那么，这些被随意倾倒的固废垃圾，是如何被运出，又是如何被非法倾倒的？

带着这些疑问，记者询问了龙游县综合行政执法局查处的某车队负责人李某。他表示，在拉货时，对方并未核实过他是否有处置建筑垃圾的资质，固废虽然是从施工工地运出，但从价格看，到了他这里，这批“货”已经层层转包了好几手。他也不能提供这批固废的检测报告。

衢州市综合行政执法局智造新城分局东港中队中队长吴建锋表示，处置方擅自处理或者伪造相关处理资质是非法倾倒团伙的常见手段。

3月2日晚，衢州市综合行政执法局智造新城分局在野鸭垄路查获一辆装载着废塑料、旧布料等无法再利用废弃物的半挂车准备擅自倾倒，经调查，废弃物来自一家杭州萧山区的环保公司。

3月17日，该分局以涉嫌将固废垃圾交给个人处置的违法行为，将案件移送杭州市萧山区综合行政执法局。3月24日，萧山区综合行政执法局回复，表示该公司能提供固废消纳的委托书和固废处置协议。

记者在萧山区综合行政执法局看到，该公司和上海鸿擎环保科技有限公司签订了一般固体废物处置合同，尚在有效期内。对此，该公司法人代表钱某也表示很委屈：“这一车有33吨，我是以每吨220元的价格交给上海鸿擎环保科技有限公司处理的。”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问题？钱某认为，建筑垃圾等固废处理通道不畅或是根本原因。比如处理成本高、收运需要排队等，导致产废单位寻找外包公司，而外包公司是否真的对固废进行合法合规处理，这个过程就容易产生监管盲区。

“一方面，目前因为城市建设产生了大量建筑垃圾，但消纳机构进入门槛高、数量少，无法满足市场需求。另一方面，尽管一些企业有处置能力，但因为资质问题被挡在门外。”钱某说。4月29日，记者了解到，因为缺乏建筑垃圾处理资质，钱某的公司已停工。

伪造处理资质的情况也不在少数。衢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队副支队长胡世华表示，在已查处的2个团伙中，就有伪造建筑垃圾处理资质的情况，有的甚至拿出了伪造的光大环保能源（衢州）有限公司可接收垃圾的凭证。“如果被抓到，就说是去衢州垃圾处理厂，没有被抓到，就找地方倾倒。委托书成了他们的护身符。”胡世华说。

违法成本低

处理难度大

在对非法倾倒行为的处理上，衢州执法部门面临难题。《城市建筑垃圾管理规定》第二十三条明确，处置建筑垃圾的单位在运输建筑垃圾过程中沿途丢弃、遗撒建筑垃圾的，由城市人民政府市容环境卫生主管部门责令限期整改，给予警告，处5000元以上2万元以下罚款。

而现实中，大部分建筑垃圾被倾倒在了农村，所适用的条例惩罚力度小，这就让这些不法分子钻了空子。

违法倾倒垃圾行为非常隐秘，周峰表示，作为综合行政执法部门，他们在取证和溯源上，需要相关部门更紧密的配合。

非法倾倒垃圾违法成本低、对环境影响大。记者在几个倾倒点看到，这些垃圾都是混合垃圾，由建筑垃圾、生活垃圾和部分工业固废等组成，时不时还散发臭味。

据了解，清理这些垃圾也带来极大的经济损失，初步估算仅检测鉴定费用就已超过100万元。

随着衢州生态环保、住建、综合执法、公安等部门合力处置域外固废，目前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从末端治理的角度看，等他们来倒的时候再查，我们始终处于被动。还是需要从源头加强监管。”周峰表示。衢州执法部门曾给一些网约货运平台发过公函，表示一些团伙打着回收物资的旗号，在平台上发布固废运输信息，建议加强监管，但截至目前，仍没有收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