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告别理想主义｜刻度2023·中国面孔

作者 | 龚宸芫

编辑 | 李国政

出品 | 帮宁工作室（gbngzs）

黑色卫衣、牛仔裤、板鞋……12月24日，在2023年最后一次较大规模媒体沟通会上，蔚来创始人李斌保持着他一直以来在公众面前塑造的形象——着装休闲、接地气，尽可能地显得亲近。

前一日，蔚来在西安举办了NIO Day（蔚来日）2023。“通过这场发布会，让大家认识到蔚来的底色一直是技术创新。”李斌希望让越来越多的朋友，了解真实的蔚来。

这是蔚来在2023年的最后一战——李斌不仅宣布了蔚来在补能方面的成绩，还亮相了最新产品ET9，以及最新技术成果。

NIO Day一如既往地收获大批拥趸。李斌用真诚打动人，活动结束后，在组织用户志愿者上台合影过程中，他能准确地叫出每位到场用户的名字，并一遍遍地向他们说着感谢的话。

蔚来的士气似乎又回来了——用户依旧为这家创业9年的新造车势力狂热，绝大部分业界人士将掌声送给了它，有车企高管在参加完这场活动后给出“新面貌”的评价。

但是李斌——和今年上海车展相比，他本人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彼时他精神饱满、志气昂扬、神采奕奕，而现在的他，神情间偶尔流露出疲态，无论是NIO Day上的发言，还是次日的采访。

这符合他的真实年龄。1974年出生的李斌即将步入知天命之年，是“蔚小理”中的大哥。

某种程度上，这与蔚来的业绩不无关系。李斌坦言，蔚来今年发展和外界期许有一定差异，毫无疑问未达预期。“我昨晚两三点还在拉群，在公司内部发了大脾气……是我们活动之后的事情做得不好。”

他说，举这个例子是因为自己和蔚来内部，一直在反思需要改进的地方。

今年前11个月，蔚来累计交付新车14.2万辆，同比增长33.1%，这与李斌年初立下的翻倍誓言相距甚远。同样相距甚远的还有盈亏平衡目标，与去年同期相比，蔚来第三季度持续扩大亏损，超过45亿元。而按此前计划，蔚来要在今年实现盈亏平衡。

2023年上海车展开幕前夕，李斌曾开玩笑说：“从现在到年底新品牌阿尔卑斯发布的大半年时间，如果我们还是每个月卖一万辆，我和秦力洪（蔚来总裁）都要找工作去了。”

下半年的实际情况是，阿尔卑斯独立项目组解散，从7月到11月，蔚来仅在7月销量突破2万辆，其他月销量保持在1.5万~1.9万辆之间。

相当部分媒体认为，这是蔚来时隔4年后又陷入低谷，但李斌不这么看，他并不认为2023年比2019年更难，主要原因在于“蔚来账上还有452亿元现金，未来6个月员工薪水仍有保障”。

即便如此，蔚来仍然得到资本市场的偏爱。今年，蔚来先后获得两笔中东资本投资，总计约33亿美元。“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今年外资直接投资股权最大的一笔。”李斌笑道。

01

蔚来的底色‍‍‍‍

2023年，蔚来铺的摊子比以往大了数倍。

首先是新产品。4月上新2023款ET7，5月通过二代平台打造的ES6上市，6月ET5 Touring上市，9月基于二代平台打造的EC6上市，12月ET9亮相。截至9月，蔚来已完成8款二代平台车型的迭代。

这也使蔚来内部变得异常忙碌。秦力洪说：“对2023年的印象，我的记忆是发布会一个接一个。”

蔚来还发布了首款手机产品。9月，NIO Phone面世，深受用户追捧。

在NIO Day 2023举办地——西安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外，有一个由75个摊位组成的公益大集市，其中一个摊位在售卖NIO Phone。不到两小时，该摊位商品售罄。有车主表示，活动结束后的家宴上，其所在10人桌中，就有4台NIO Phone。

其次是补能。无论是换电站还是充电站，蔚来已经做到“遥遥领先”。截至12月23日，蔚来累计建设3575座充电站，20955根充电桩，遍布307座城市，提前完成2023年目标。此前一天，蔚来发布消息称，2023年千站计划达成，355天新增1000座换电站。

在充电领域，蔚来翻开了盈利新篇章——其充电桩有近80%的电量，服务于其他品牌用户。在第三季度财报电话会上，李斌表示，充电桩业务基本实现盈亏平衡。

在换电领域，蔚来吸引了不少合作者的目光。11月，蔚来先后宣布与长安汽车、吉利汽车达成换电业务合作。主流车企相继加入换电朋友圈，不仅有利于蔚来持续开展换电业务，还带动了蔚来其他业务发展。

蔚来还计划开放代号为“阿尔卑斯”第二品牌的换电体系。将该品牌电池包和换电站开放给合作伙伴，无疑会进一步降低开发费用，但前提是需要一定时间周期。

第三是找钱。相较于其他造车新势力，蔚来在资本市场格外“受宠”。2019年，当其因资金问题危在旦夕之际，合肥市政府及时出手。今年上半年，在蔚来现金流承压之际，中东富豪又伸出援手。

7月，蔚来获得来自阿布扎比主权基金CYVN Holdings（简称CYVN）7.385亿美元战略性股权投资；12月，同一家机构以现金形式，再次向蔚来注入总计约22亿美元战略投资。两次投资总额约为33亿美元。

这让外界一度调侃蔚来，“总能在关键时刻找到钱”。

第四是品牌形象。在大众眼中，蔚来的标签是“用户运营做得不错”或“换电成绩突出”，但李斌始终觉得不对劲，他认为技术才是蔚来的底色。

四季度以来，蔚来一直在强调技术创新。李斌“既要又要还要”，他说：“不能因为我们服务、换电做得不错，就忽略了我们在技术创新上的努力。”

但其实，这三者并不冲突。

9月，在NIO IN 2023蔚来创新科技日上，蔚来首次完整呈现技术创新布局——蔚来技术全栈，包括国内首个整车全域操作系统天枢SkyOS、首款自研激光雷达主控芯片“杨戬”。

随后的每一次活动或媒体沟通会上，蔚来管理层都会着重介绍蔚来技术。12月22日，蔚来技术团队20位专家入驻微博平台，向大众普及蔚来在不同领域布局的专业技术知识。

在NIO Day 2023上，李斌更是浓墨重彩描述蔚来ET9背后的技术，他调侃道：“接下来我讲的内容更偏技术，可能比较枯燥，我尽量讲得浅显点。”

ET9是蔚来12项全栈技术布局的体现和成果，包含17项全球首发技术、52项同级领先技术，已申请专利525项。

该车搭载自研智能驾驶芯片、自研全域900V高压架构、天行智能底盘系统、旗舰级安全标准四大核心技术，能满足用户对行政旗舰领先技术的追求，并定义下一代高端智能电动汽车的技术新标准。 “现在传播（技术）有点难，怎么用深入浅出的方法让大家理解这些技术创新的意义，我们也还在探索中。”李斌感叹道。

02

别把美好当常态‍‍‍‍‍‍‍

但对创业公司来说，饼铺得越大，就越难收场。

李斌想做的事情太多。汽车产品只是基础，由此向上下游两端延伸，电池、芯片、手机、充换电站、NIO HOUSE……他都想做。他在自我评价时说：“我个人有理想主义色彩，但做企业（蔚来）不能理想主义，要务实……要有长期主义。”

过去，李斌一直在为理想主义奋斗，但经历销量下滑、财报亏损加剧等系列低谷后，他意识到，理想主义用在一个企业身上肯定行不通。

今年上半年，蔚来陷入销量低谷，有3个月销量未能破万辆。经营业绩上，蔚来亏损达109亿元，业内认为其“失速掉队”。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蔚来的同行者——理想汽车月销量稳定在2万辆左右，甚至于6月突破3万辆。

为重振业绩，李斌使出连环招。

第一招——产品降价、重金招聘销售、缩减用户权益。李斌认为，等到蔚来二代车型更换完毕，将迎来一波销量高峰，但这个高峰迟迟未来。

第一招未达预期，李斌又使出第二招——裁员和组织优化。 这成为“蔚来裁员”的导火索。有消息称，蔚来第三季度财报不及预期，降价后，现实情况与预期存在距离，管理层对未来形势判断并不乐观。

11月，李斌发布内部全员信——《组织优化与两年优先事项》，确认蔚来拟裁减10%左右岗位。这又引发外界对蔚来财务状况不佳的担忧，甚至有传言称“蔚来即将倒闭”。

随后的广州车展期间，秦力洪公开辟谣，表示“蔚来不会倒闭，也绝无倒闭的可能”。“可以预测的是，2024年是电车血拼的巅峰年，挺过2024年就知道蔚来会不会倒了。”

紧接着，蔚来开始收缩次重要业务线，包括阿尔卑斯品牌、电池等业务。

短时间内，蔚来不再自造电池。李斌的解释是，电池制造投入期很长，包括产能爬坡、提升良品率，3年内提升不了毛利——蔚来不具备相关资源去支持发展电池。

李斌深知，经营企业第一要务是赢得市场。没有人保证，蔚来永远是资本市场宠儿。

回望2023年，他认为最大教训是销售能力滞后，意向订单跟进不及时导致市场受挫。“我们过去处于单边向上的时代，没有经历过完整周期，我们把那些美好当成了常态。”

为此，在李斌主导下，蔚来重新梳理和调整关键目标、优先事项及行动计划，今后专注于提升高效执行和体系能力，确保关键技术持续投入、销售能力提升。

从近期看，蔚来表现向好。外部情况是，中东富豪帮助蔚来回血；内部情况是，蔚来开源节流，在换电等业务上寻求合作，以期最快回血。李斌透露，换电业务明年不赚钱，但会跟很多车企合作，这是造血的方式之一。

这张大饼，李斌决定等以后体系能力夯实后再继续铺。

与外界想像的相反，蔚来内部一直秉持着“该省省该花花”的用钱原则。秦力洪说，“蔚来不是在挥霍投资人的钱，也不是一家低效的公司”。

作为蔚来两位核心管理层，秦力洪和李斌一直共用12平方米的办公室，酒店住宿标准是400元，超额部分个人贴钱，出差坐公务舱也得自己贴。“卷省钱，蔚来高管不落后，说我们瞎花钱，就是胡说八道。”秦力洪说。

另一方面，蔚来还通过控制制造成本方式，减缓烧钱速度。

12月5日，蔚来和江淮汽车宣布，蔚来以31.58亿元价格收购江淮汽车乘用车公司三工厂存货、固定资产及在建工程，以及乘用车公司新桥工厂构筑物和设备。

与此同时，蔚来出现在工信部“车辆生产企业信用信息管理系统“中。这被业内解读为蔚来或已获得独立生产资质。此前，在造车新势力队伍中，小鹏、理想、零跑、哪吒等，陆续通过收购等方式获得相关资质。

李斌解释道，独立制造能使制造成本下降10%。长此以往，蔚来省下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03

挺过2024 

NIO Day 2023的主题被定义为“A New Journey向上”，这是蔚来2024年的目标。李斌说，“向上”是直面压力的方式。

在补能领域，李斌再次定下“1000座换电站、2万根充电桩”目标。同时，李斌还发布了第四代换电站，明年4月开始部署。

相比第三代产品，最新一代换电站支持多品牌共享换电，换电时间缩短22%，还配备站顶光伏系统，每座站每年节约近1.8万度电。

产品布局上，蔚来明确2024年不会有新车型上市。秦力洪说，在售的8款车型，是蔚来未来一两年的主力收入来源。

2024年，蔚来将致力于将销能（销售能力）转化为销量。李斌表示，2023年的最大失误是，未能在2月开始增强销能，导致六七月份大部分订单没有及时跟进，造成用户流失局面。

李斌预计，明年一季度后，蔚来在售车型销量基准将达到2万辆。

尽管没有新车型，但第二品牌阿尔卑斯会有新动作。2024年，阿尔卑斯将发布首款车型。李斌透露，阿尔卑斯定位家庭市场，整个生命周期只有3款车型。

阿尔卑斯被认为是蔚来2024年销量增长的支柱之一。目前，其首款车型试制车已经下线，接近量产，单款车型月销量预期是5万辆以上。

得益于蔚来品牌现有布局，阿尔卑斯将在整车操作系统、技术底层等方面降低成本。“不同品牌之间能共享的东西非常多，大众品牌的规模优势和成本优势会更大。”李斌说。

至于ET9，它不是明年的重头戏，而是蔚来面向2025年抛出的“深水炸弹”。该车定位行政旗舰轿车，预售价格为80万元，自NIO Day 2023当晚开启预订，2025年一季度交付。

为何将交付周期拉长到一年后？李斌的回答是，ET9搭载许多创新乃至首创技术，需要较长时间实测验证。

渠道铺设方面，蔚来将加快拓展下沉市场，李斌透露，凡是BBA（奔驰、宝马、奥迪）有4S店的地方，都值得蔚来去争夺市场。

在结束这场历时两小时、100多人参加的沟通会后，时针已指向12时，李斌匆匆走向场外。24日下午，还有一场同等规模的媒体沟通会等着他。

李斌有多拼？12月17日，他驾驶ET7从上海出发，实测150kWh超长续航电池包续航里程。经过超14小时行驶后，达成一块电池行驶超过1000公里的成绩。

“我不担心蔚来的续航，我担心李斌的续航。”秦力洪透露，李斌开车出发的前一晚，仅睡了2个小时。

这是他创业以来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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